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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奇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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逢魔時刻、黃昏降臨,夕陽如血染紅天際。周一烈擡頭看了看天色:“他們到哪裏了。”

“再有半個時辰就到靈臺山了。”

周一烈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,他手下二十七人,大小任務完成無數次從未失手,唯有昨天,二十七敵一,竟然不戰而退,這是何等的恥辱!更重要的是,附近的天煞堂似乎已經收到了自己失利的消息,隨時等待赤羽堂再次失手,屆時天煞再出動將任務完成,不僅可以輕松拿到頭功,還能反過來彈劾自己一個辦事不利之罪。他現在陷入如此被動的境地,都是因為昨天那個可惡的少年!

“確定昨天的那個少年沒有跟他們一起?”那少年雖然可惡,但畢竟笛聲太過詭譎,盡量還是不要與他正面交鋒的好。

“確定,他們的馬車只能坐兩個人,裏面是女人和孩子,隨行的人裏也沒有昨天那個人。”

很好,那個棘手的少年不在,事情就簡單多了。周一烈滿意地點頭:“今天一定要完成任務,生擒女人和孩子,其他人不用管死活。”

“是!”

“出發。”

苗人拓跟著隊伍埋伏在了靈臺山南麓的紫竹林裏,這片竹林幽深茂密,經過勘察是靈臺山最佳的隱蔽地點,也是對方的必經之路。

夜色漸漸蔓延,竹林裏開始落下重重薄霧。霧水打濕了他的鬢角,苗人拓壓下心裏的那點不安,安靜地隱蔽自己。

一刻鐘後,他看見前方燈火幢幢晃動,有馬蹄聲響起——來了!

所有人都全神貫註地盯著前方,只等待著堂主命令一下,便群起而攻。

不知道為何,苗人拓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對勁,不斷想起昨夜那個風姿卓絕的少年,他的眼睛仿佛黑夜裏的寒星,隱藏著洞察一切的睿智。那個少年,他真的離開了嗎?

只是一個晃神,他就錯過了堂主發出進攻命令的瞬間。幾乎是同時,他聽見了一陣詭譎的笛音!

這笛音和昨夜的刺耳完全不同,奇譎動蕩,旋律扭曲如同一條涼滑陰森的水蛇,拼命要鉆進人的腦中去。苗人拓聽著這笛聲,只覺得寒毛直豎遍體生寒,不祥的預感陡然而生。他望向堂主,準備提醒他昨夜的少年應該就在附近,卻沒想到看到了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。

周一烈拔劍,劍光一閃,砍下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的頭,而那個人……竟然是赤羽堂的成員!

苗人拓驚恐地瞪著堂主,他是瘋了嗎?

周一烈臉上掛著嗜血的微笑,仿佛他剛剛斬的是敵人而不是自己人,他的眼神清醒,動作幹凈利落沒有絲毫異樣,只是他的行為實在是教人難以想象。

砍了第一個,他的劍又揮向了第二個人,毫無意外的,又是赤羽堂的成員!

“堂主!”苗人拓嘶吼道,“你瘋了嗎!”

時間仿佛停滯了,苗人拓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赤羽堂除了他和已經死去的那個人,剩下的二十五個人,竟然每個人都舉起武器襲向了身邊的同僚,如同被夢魘附體,被惡鬼詛咒。奇詭的笛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下來,但是赤羽堂眾人自相殘殺的行為卻沒有停止,最可怕的是,他們每個人的神情都很清醒,招式也是他們平素慣用的,就好像他們生來就是要殺死對方一樣。

苗人拓看著眼前的情境,內心幾乎快要崩潰。倏然馬蹄聲靠近,梅姑他們一行人顯然也沒想到會看見這樣的場景,車隊中響起了幾聲驚呼。苗人拓猛然想起了今天的任務,他不顧一切地一躍而起,飛身直取馬車裏的人——

他的劍很快,他的身法也很快,這出其不意的一擊幾乎快要碰到馬車的車壁!

苗人拓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受到笛聲的影響,但是他知道,只要擒住了馬車裏的人,就還有勝算!

“錚!”

就在他快要碰到馬車的時候,面前憑空多出了一支竹笛,斜刺裏一挑改變了劍的去勢,下一刻那只竹笛竟然脫手,筆直飛出擊中苗人拓胸前某處。苗人拓只覺得胸口瞬間劇痛,他的手開始發抖,整個人重重摔在了地上。

眾人一擁而上將他綁了起來。白七拾起竹笛,看著上面被劍刮擦的傷痕,眉眼微微一緊。

前方的黑衣人們還在廝殺,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是頂尖高手,一時半會分不出生死來,這樣拖下去,他們遲早會從笛聲的效果中清醒過來。

白七躍上竹枝,竹梢柔韌,不停地左右搖擺,白七卻穩穩地踏著竹枝,身形沒有絲毫晃動,她的輕功確實已可算得上是絕頂。觀察了片刻,白七橫笛吹出一個長單音。

那些黑衣人們聽見笛聲,像是大夢初醒一般,所有人都怔住了。

周一烈只覺得眼前一花,面前原本應該是梅姑他們的人,卻忽然變成了自己的下屬!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覺得自己是不是做了白日夢,面前的人怎麽會變成自己的下屬?這太荒謬了,一定是昨夜那個神秘少年的障眼法!冷笑一聲,堂主手中劍勢毫不留情狠狠摜出,一劍穿胸而過,頓時血花濺了滿臉。

面前的人一臉茫然,似乎不知道堂主為什麽要殺自己,緩緩倒了下去。

“堂主!堂主醒醒啊!你們都在自相殘殺啊!”苗人拓瘋了一般地狂吼出聲,很快被護衛們堵了嘴遠遠拖開。

自相殘殺?

周一烈看了看周圍,幾乎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,而梅姑的車隊卻毫發無損。他很快明白過來,目眥欲裂,幾近滴血:“你們!你們竟敢!”

可惜此時覺悟已然太晚了。

竹梢上的白七一揮手,等待多時的四個壯漢,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砍斷了一棵竹子,瞬間悄然發動了伏魔陣!

白七飄飄然落地,周一烈一見她就如同餓狼見了肉,毫不遲疑就拔劍直撲白七,勢要將她千刀萬剮才能平覆剛剛的奇恥大辱:“都給我上!殺了他,殺了他!”

白七側身堪堪閃過一劍,面對著一擁而上的殺手們,眼中銳利笑意一閃而過,腳下踏出詭譎步法,周一烈刺出淩厲一劍,白七信步向左側踏出,出現在周一烈劍下的竟然在倏忽間變成了赤羽堂的一名手下,血花四濺中一聲慘叫,命喪當場。

親手殺死自己的手下,周一烈幾乎快要崩潰——這怎麽可能?他明明是計算好了的,他的屬下怎麽可能會突然跑過來幫白七擋劍?人怎麽可能突然之間就自己變化位置?這個少年難道會什麽妖法?

站在竹林外的梅姑看不懂這奇詭的狀況:“李叔,這是怎麽回事?”

李叔的眉頭蹙緊:“如果老奴猜的不錯的話,這位白公子布下的應該是劍域伏魔陣。古時兩軍交戰排兵布陣,由行伍的排列衍生出無數戰術策略,對於韓信那般的兵仙而言,排出一陣以一當百或者讓對手自相殘殺都是有可能的。但是那是活人排成的陣法,根據瞬息莫測的戰局,不斷調整隊列,才有可能實現。陣法就如同棋局,分成靜與動兩部分,靜的是棋盤上的點和星,大到山川河流,小到石子花草都可以成為這些點。而動的棋子,就是陣中的人。以陣中的活物誘導對手進入陣局,以周圍的環境、景物、動物、甚至人,對方以為自己走的是直線,但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方向,之後再一步一步將其逼入死門。因此一般來說棋子越多,對於戰局便越有利,陣法也越容易施為。在此陣中,竹林就是棋盤,這裏的每一株竹子、每一絲空氣,都是棋盤上的點,白公子自己則是棋子。如此簡單的布局,他竟然只用一顆棋子,就想博掉對方二十多個人,這實在是不智之舉啊,縱然他的陣法再精妙,也難以……”

他的話還沒有說完,竹林中的局勢就又有了變化。赤羽堂的人在短時間內一個接一個地死去,且都是死於同伴之手。明明看到白七就在那裏,可是等劍到了,卻發現刺中的是自己人的胸口,這樣的事情屢屢發生,周一烈不禁震驚不已。白七就這樣手無寸鐵地在陣中穿行,神情淡然絲毫不懼。李叔雖然知道白七此人輕功絕妙遁甲驚人,可也不認為他能夠以一人之力,就敵得過對方那麽多人。因此看到現在這個狀況,他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。

“為什麽那些人會自相殘殺?”梅姑又問,“難道每個人都看錯了不成?”

李叔蹙眉道:“劍有起勢,從看到目標、準備出劍,到往前踏步刺中,這之間有一小段距離,而在這段距離的前後,人的眼睛看到的角度是不同的。此時林中所有人的目標都是白公子,每個人都離他很近,他只要利用好這短距離內的視角差異,以奇巧步法移動到其他人的身旁,就可以避開、甚至利用這一劍。從道理上來講是這樣,但是這做法不僅危險,而且幾乎不可能做到。”

“為何?”

“每個人的武功路數和視力距離都是不同的,人踏出步子的大小也是不同的,因此提前估算角度簡直就是天方夜譚。”

“可是白公子卻做到了。”

“是,老奴猜想他之所以能做到,應該是憑借他極高的輕功和極快的反應力,在對方動作的一瞬間,移動了自己的位置。”

李叔心知,這件事說起來容易,能做到這個程度,卻無比之難。白七此人著實深不可測……又想起他會吹奏邪魔之曲,還有梅姑這次執意要去少林寺也是被白七挑唆,看白七的樣子,不知對當年的事情知曉了幾分?若是真相被揭露……

心下有了計較,李叔微微側過臉,對身旁的手下使了個眼色。

這個少年,無論怎麽看,都不能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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